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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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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孝承揣著狗崽在門口靜立了片刻,轉頭看院中樹葉卷黃。

入秋了,怪不得忽感風涼。

他想了想,將狗崽遞給春桃。

成瑾偷偷地扒著窗縫,見方孝承要走,氣得一把掀開紙窗,嚷道:“你走了就再別找我!”

方孝承回頭看他:“那你要如何?”

“我不要看見妙恩!”成瑾急得又拍窗框又跺腳,“反正我就不要看見他!我討厭他!”

“我已讓他不許再來後院,白日他在校場,你看不見他。”方孝承道。

“你少跟我來這套!我是讓他徹徹底底滾出北安侯府!”成瑾叫道。

方孝承微微皺眉,沒再理他,轉身走了。昨日已經那樣向成瑾解釋過了,他卻仍舊如此,實在幼稚。

“方孝承!方孝承!”

方孝承不管成瑾如何惱羞成怒地叫自己,都打定主意不一味地縱他,哪怕聽見屋裏傳來成瑾砸東西的響聲也沒停留半步。

一柱香後,方孝承悄然地從房頂上回來了。他小心翼翼地掀開一塊瓦片,查看屋內情況——春桃說這回她去敲門都不管用,世子仿佛是氣極了。

可方孝承不明白為何成瑾反應如此之大。

屋內一片狼藉,別說擺設碎了一地,就連桌子椅子都被成瑾掀翻了,便是遭山賊入室劫掠恐怕都不到這地步。而成瑾蜷縮在墻角,抱著膝蓋,哭得正忘我。

“……”

真至於如此?

方孝承不理解。

成瑾肝腸寸斷、兩眼發黑,直覺得人生無望了:“嗚嗚嗚嗚……”

方孝承是個混賬嗚嗚嗚,都是混賬嗚嗚嗚,都欺負他嗚嗚嗚。只有狼王不欺負他,但是狼王沒了嗚嗚嗚……狼王!!!若是狼王在這兒,才不會扔下他走了!每回他哭了,狼王都會寸步不離地守著他,有次還將自個兒的布偶叼來往他懷中塞……嗚……

“……”

雖然不能理解,但見人哭得小臉通紅、氣都喘不過來,多少心疼。方孝承猶豫一下,正要下去敲門——成瑾驕縱慣了,他就當是讓讓這人,不算什麽要緊的絕不能做的事。若對著鬧,倒是自個兒跟著幼稚了。

可就在此刻,成瑾抹著眼淚站起身了。

方孝承一時沒動,繼續觀察。

成瑾抽噎著朝門口過去,不料被橫在地上的椅子跘了一腳,雖及時扶地,卻又不慎被地上的碎瓷片劃傷了手掌。他沈默了兩息,就勢坐在地上,閉著眼仰著頭又嚎啕起來,嚎到激動處,腿還蹬一蹬。

方孝承:“……”

春桃和谷音眼睜睜地看著侯爺從屋頂下來,再眼睜睜地看著侯爺拔下發簪探入門縫挑開門閂,斟酌了一下,不約而同地轉身出了這院子,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。

成瑾正痛心疾首,忽然被方孝承從地上抱了起來,送去床上:“別動,我看看。”

成瑾卻將手抽回來,哭著道:“不要你假好心!我不跟你好了,我這就走!”

他剛剛不止在哭,其實還在思考!他思來想去,覺得京城果然沒有他的容身之地!那他就走!他現在就要去找江懷,今天就出發去漠北!根本就不會有人攔著他!沒人會擔心他!都嫌他煩,他早日滾蛋,大家都歡喜!

地上滿是碎片,方孝承生怕成瑾踩到,忙抱住他不讓下床。可成瑾手掌傷口又流著血,方孝承沒法子,便索性捏過來含住那處傷口。

成瑾沒掙紮成,發著抖問:“你不走了嗎?又來做什麽?”

方孝承等他傷口不再流血才松開,放緩了聲音道:“我剛讓方樸領妙恩去京郊駐防營裏,再不讓他來侯府了。”

成瑾怔了怔:“那、那皇上會不會生氣啊?他會不會懷疑你有二心啊?”

“……你既知道其中利害,還和我鬧什麽?”方孝承郁悶地問。

成瑾沈默起來,低頭半晌,又掙紮:“你還是讓他回來吧,我走!”

方孝承忙拉住他:“你究竟是怎麽了?”

成瑾不說話,只哭。

方孝承腦門嗡嗡的,實在要瘋。毫不誇張,他便是當年獨自深入敵城身負重傷幾度要被逮捕時都沒此刻驚險。

許久,成瑾哭累了,終於說話了:“口幹……”

方孝承正要叫人送茶進來,成瑾攔住他,看了眼地面,大約怕丟人。

“……”

方孝承認命地起身自己去外頭拿。拿來了還要先給成瑾晾涼,否則要被質問是不是故意要燙死他。供個祖宗也不外如是。

成瑾見他做小伏低,心裏好受些,小口地喝茶,還剩個底時刻意留著,將茶盞推過去:“給你喝。”

“我不渴。”

然後方孝承就眼看著剛剛好起來的臉色又變了,就是八月的天都沒變得這麽快的。

方孝承只好接過茶盞喝。

但已經晚了,成瑾恨恨道:“嫌棄我就別喝,誰逼你了?”

“……”

方孝承只好連茶葉都吃了,聊表心意。

還是晚了,成瑾含淚道:“你都渴成這樣了,剛剛還不肯喝,你既這麽嫌我,是個帶種的就別眼巴巴纏著我做那些事兒啊!”

“……???”

方孝承恨自己不能立刻回去北疆,就不必面對這一切了。

屋內一時沈寂,方孝承行軍布陣都沒如此絞盡腦汁,就為了尋個法子安撫成瑾。

他還沒尋到,成瑾忽然靠到他懷中。

方孝承剎那間大受感動,心頭大石落了地。他暗暗松了口氣,輕輕撫摸成瑾的腦袋。往往如此一來,事兒就算揭過去了。

半晌,成瑾悶聲道:“這是我的地盤,不讓我討厭的人待……”

方孝承生怕怠慢了這小祖宗,別的都顧不得了,急忙應和:“再不會了。”

成瑾喃喃重覆:“是我的地盤……”

“是。”方孝承道。

“……是我的地盤。”成瑾又說了一遍。

方孝承繼續應他。

只要成瑾不鬧,就算要將北安侯府的門匾改成世子府,方孝承都不敢不答應。

成瑾累了,蜷在方孝承的懷中昏昏沈沈,但在方孝承要放他躺下時,忽然來了些精神,摟住方孝承的脖子,親了他一下,臉蹭著臉,仍是護衛著領地:“這是我的地方,不許讓討厭的人來……”

方孝承耐心地再一次承諾:“絕不再有。再有的話,我讓你打。”

“誰要打你……”成瑾眼皮子打架,聲兒越來越輕,“再有下回……我就走……讓你們住去……我走……都欺負我……要是你也欺負我……我再沒留戀……”

說著說著,人就睡著了。

方孝承給他脫了靴,蓋好被子,然後坐在床沿靜靜看他睡著的乖巧憨態,一時間竟有種如獲新生之感……

過了會兒,方孝承才想起別的,比如:這麽直接地將妙恩扔出去了,怎麽向皇帝那邊交代……

一下子又頭大起來。

……

皇帝神色冷漠又怔怔,將筆蘸滿了墨,可遲遲沒有下筆,看著墨汁落到雪白的紙面,仿佛心中某塊凈地也落上了一塊黑點,這塊地方就汙臟了。

就在剛剛,方孝承來了,說實在對妙恩無意,將人送走了。

那他怎麽就不將成瑾送走呢?是因為他對成瑾是有意的嗎?呵呵。想必是了。他對成瑾那可不止是有意,那是有情有義。都能為了成瑾造反呢,送走區區一個妙恩又算得了什麽。

“……”

忽的皇帝面色扭曲,將手中毫筆狠狠朝地上砸去,墨汁四處飛濺。

——賤人!都是賤人!成瑾這個賤人!若不是他一直幫著護著,成瑾這個蠢貨早就當不成世子了!成瑾卻是這樣回報他的!

……

三日後,泰昌茶館的三樓雅間,吏部侍郎殷勤地給主位處相貌陰柔的男子斟茶。男子忙笑著去接:“不敢不敢,折煞咱家了。”

“顧公公此言才是折煞下官。”侍郎陪著笑道。

那陰柔男子正是皇上的近侍心腹顧公公。他喝了口茶,緩緩道:“大人不是外人,咱家就開門見山,不耽誤時候。小姐花容月貌、知書達禮,難得還生了副菩薩心腸,愛施粥贈藥,太後常常誇讚。此次選妃,竟恰逢小姐身子不好,太後惋惜了好一陣。”

侍郎面上笑著,心中極為緊張。

——他閨女的病是為了躲選妃裝的!

他家男丁旺,只有這一個閨女,還是老來得的,又生得漂亮,心地好,滿家子沒有不愛的,哪兒舍得送進宮裏去啊。那是個大富大貴的地方,卻絕不是女子能安生一世之所。他的閨女他知道,若真遇到後宮爭鬥,她最多活半個月!

因此當初要選妃,他全家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,硬著頭皮做了假。

如今這顧公公特意找他來,難不成是發現了什麽?!

顧公公笑著看他一陣,才繼續道:“太後如今沒明說,可咱家瞧她的意思,還是想要這兒媳的。”

侍郎不知自個兒該不該松口氣。雖然欺君的事兒沒暴露,但太後這邊不依不饒的可怎麽辦啊,總不能讓閨女一直裝病吧?

顧公公忽然壓低聲音,正色道:“咱家一直記著當初老夫人的一飯之恩,此刻便不怕死罪,和大人說句交心之言——小姐過於良善,最好不要入宮。大人家中人丁興旺,其實不必指望旁些個。”

這可太峰回路轉了,侍郎驚疑不定道:“公公究竟是何意?下官愚鈍,還請公公明言。”

顧公公明言:“咱家是特意提醒大人,最好趕在太後開口前,將小姐的親事定下來。”

侍郎思忖片刻,起身鄭重地向他行禮:“下官多謝公公提點。”

顧公公又笑了笑,拉他坐回去:“何必行此大禮,先將事兒說好。”

侍郎道:“下官一會兒就去和女眷說這事兒,盡快選了人……”

“大人這就錯了。”顧公公卻搖頭如此說。

侍郎一怔:“何出此言?”

顧公公嘆氣道:“太後對小姐的喜愛之情,恐怕京中達官貴人的女眷都知道,又有誰敢和太後搶人呢?”

“……”

閨女太好竟還成了錯嗎?!侍郎悲憤。總不能讓他將閨女遠嫁吧?!這比嫁去宮中並不好很多啊!

顧公公為他指明方向:“唯有一人能破此局。”

侍郎忙問:“誰?”

顧公公道:“方侯爺少年英傑,英俊非凡,性情沈穩,前途無量,深得皇上倚重、太後看重。近來,皇上與太後常常擔憂侯爺婚事,幾度想將秦家二姑娘指給侯爺,但畢竟都是擁兵的重臣……皇上與太後不得不做這層考量。若是大人能與侯爺結親,真可謂是諸難並解了。”

侍郎眼前一亮,可想了想,嘆道:“侯爺自然好,可就怕下官家高攀不上。侯爺這歲數遲遲沒議親,怕是眼光太高。”

顧公公道:“倒不是這個緣由。侯爺乃忠義之人,他常在北疆,不願耽誤姑娘家罷了。”

侍郎越盤算越美,忙問:“那、那下官就腆著臉請公公好人做到底,出個主意,怎麽讓小女與侯爺能結上這門親事。”

顧公公沈吟半晌,道:“辦法倒有,只是……要看大人有無壯士斷腕的決心了。”

侍郎聽得心頭猛跳:“這話怎麽說?”

顧公公道:“若小姐落水,得侯爺所救,為了小姐的清白,他必要娶的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小姐驚呼這什麽破梗

本章最大贏家春桃,她有狗了,作者都沒有(作者嫉妒瘋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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